2013年4月18日 星期四

裝病請假一次

周三下午,所上辦的演講結束後,我右手抱著肚子,佯裝胃痛向老師請了下午的假,從知本直抵伽路蘭。說是看海,其實就想在這兒停一下,安靜一下,看海浪來來回回,或可看得入神滑下兩三行感動的淚,兩三行即可,太多不好。

是不舒服,但不是胃。並且,今天上課的兩篇文章無論如何都沒辦法集中精神讀完,也就羞於腦袋空空去上課。

但我錯了,伽蘭路沒有我預期的安靜。

以前在市區朝工作,大部分時候都窩在屋子裡對著電腦,有時我會在中午後來這兒讓太陽給曬一曬,聽聽音樂以外的聲音﹣海浪的拍擊聲,曬飽了日光回到辦公室在電腦前繼續做一條軟蟲。於是當我帶著這種記憶來到伽路蘭時,沒有安靜的片刻。

坐在燙屁股的石頭矮護欄,海就在我眼前,但是,它治癒不了我的不舒服。一群又一群的遊客在我和海之間經過,我身後的停車場,廂型車旁的男士用手推音響循環地播放「卡拉帶」,男士隨著那一首首的「那卡西」吹奏saxophones,很大聲,伽路蘭遊憩區沒有一個角落躲得掉。男士播放的「卡拉帶」似乎多是台語歌(我猜的),唯一我認得的國語歌是《南屏晚鐘》。

在這滾燙的石矮牆坐了兩個小時,頸子都曬紅了。我實在後悔缺課,每當我好不容易看著海面即將培養起一點情緒,快從那卡西超脫出來,另一群遊人又走近了,擋了我方才端看著的海,人們停留,拍照,閒扯,或跟著音樂唱出歌詞。有一群中老年的遊客從我右邊走來,她們身上掛著識別證,寫著「龍山寺」,她們熱切拍紀念照,談天,說到好笑之處,她們前彎後仰。過一會兒,另一群(可能是一個工作單位)年齡不一的旅客,其中三位男士停下來抽煙認真也談事情,一位女士站到我身旁,拍海景,抽煙的男士之一叫她「課長」,他說:「來來來,我把你給拍進去」。於是她背著海,邀請另兩位抽煙男士一起詀在石頭上。

在攝影者按下快門那一刻,他們,都笑了。那瞬間的笑容,世界美好得像是從沒發生過任何不好的事,但從我這兩天所閱覽過的新聞看來,並不太美好,美國波士頓路跑爆炸案,今天伊朗7.8級地震,上海H7N9疫情,北韓揚言要無預警以軍事報復南韓 ......

音樂無預警(像北韓一樣)停了,硬生生地曲子切斷了,把海,和海的聲音連結了。我才察覺到身旁沒有人,遊客散去,saxophones男士大概也休息一下。屁股不覺燙了,想起小學郊遊時第一次接近沙灘,我好害怕,海浪的推來,腳指間夾滿沙,海浪退去,腳掌下的沙滑去,怎樣也踏不穩。同學們邀我走向前,走到深入腰的地方,海水力量好大,女同學們笑得好燦爛,我們連上衣都濕了,衣褲都是沙。

沒多久,音樂像警報一樣突然響起,遊客又從我右邊走來,這回是家族式的,一位年長的男士直嚷著拍全家福,他隨著「那卡西」唱出了《思慕的人》,他唱「我心內,思慕的人 ......」慢慢地朝左邊走遠。

對島嶼東南亞的南島民族來說,海洋不是阻隔,而是進行交易交換的連結,是文化,宗教傳入輸出的路徑。望著眼前這片海,海對我來說是阻隔或是連結,我不知道,只怪背景音樂太大聲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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